记者(以下简称“记”):您一进入曲艺这一行,就和中国曲协结下了不解之缘。改革开放30年来,对您来说,应该是个创作发展的绝好时机吧?
姜昆(以下简称“姜”):我1978年就被选为中国曲协的会员、理事,并参加了第四届文代会。当时我年龄是最小的,不到30岁。粉碎“四人帮”以后,整个文化艺术界蓬勃发展,老百姓都想冲破束缚,对文化艺术充满渴望。我自己碰上了特别好的时机,一踏入专业队伍,就赶上一切禁锢都被取消了。很多曲艺家都经历了受压制的阶段,而我踏入专业队伍时,大门一下子打开了。在这种气氛影响下,作为年轻演员,就有个想法,一定要让相声之花开放得更鲜艳。
记:作为一个年轻的创作者,您是如何开始从事相声创作和表演的呢?
姜:当时,《帽子工厂》、《舞台风雷》、《白骨精现行记》几个相声的出现,已经发出了信号:人们需要改革,人们的思想需要解放,整个中国人民需要一个新世界。作为一个年轻人,我也跃跃欲试。在创作过程中,我发现观众已经不满足于对丑陋现象的表面刻画,也不满足于对当时“左倾”思想的简单讽刺,人们需要深入挖掘的是到底是什么使中国人愚昧了这么多年,是什么锁住了中国人的脚步。正是鉴于这种背景,我写了《如此照相》这部作品。
记:《如此照相》这部作品当时影响非常大,主要还是想法新,敢于揭露问题,是这样吗?
姜:《如此照相》写成于十一届三中全会前,但我觉得这部作品是老百姓共同心声的表达:它反映了老百姓对所谓政治挂帅的厌恶,他们急切需要正常的生活环境,急切需要把思想的牢笼打开。我的这段相声,应该说是批判了形式主义的那一套,现在看来没什么,当时那是冒天下大不韪的,竟敢把“忠字歌”、“忠字舞”列为批判对象。很多人都劝我,不要出这个风头,再来一次“文革”我会遭受一辈子的恶运。但我认为,历史是不会倒退的,它总是向前的。
记:《如此照相》一开始的反响就那么好吗?有没有反对的声音?
姜:一开始,一些中层干部反应不热烈。可能他们为我担一份心,认为我居然敢创作这样的作品。所以表演时,他们都不笑。然而,当我走向基层,给普通百姓表演时,那个效果可叫做“山崩地裂”,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这是一种几何型的反应,我说的是1,观众想到了2、4、8、16……甚至更多。《如此照相》使大家对过去的形式主义产生了联想,所以脑海里调动起来的联想超过了作者所写的效果。正是因为在百姓中得到了反响,使我坚定了信心。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共青团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那是粉碎“四人帮”后第一次共青团全国代表大会。当时,我在首都体育馆演出了这个相声。那时年轻人的思维相当敏锐,人家说掷地有声,我的话还没到地上,就顷刻轰然。
记:在推出这个相声后,您可以说很“红”了,观众对您的期待也更高了吧?
姜:后来我又创作了讽刺“漂亮姐”的《如此要求》以及《诗歌与爱情》,我觉得应该从文学上为相声注入一点活力。随后,我又演出了《霸王别姬》,第一次讽刺了党支部书记。当时,我接到的群众来信是以麻袋计的,根本回不过来,但只要有机会还是回上几封。如今,二三十年后,有观众来找我,还带着以前我在20世纪80年代初回的信,让我也很是感慨。看得出,当时群众很喜欢我,但对我要求也很高。今天我演了一段,明天观众就希望我写出更好的。我演出的100多段相声,基本上是1995年以前完成的。
记:今天对于相声有很多质疑的声音,比如面对多媒体的信息时代,相声似乎不再像当初那么受欢迎,还有就是相声人才的培养也是个大问题。
姜:现在有人提出相声不受欢迎,我的答案是否定的。从历次春晚来看,大家还是希望相声出现的。像CCTV相声大赛收视率也很高。相声没有新人了,我说也不是。比如说大兵,从上个世纪90年代初开始崭露头角,现在已经成为中坚力量了。像李伟建也成了中央电视台文艺节目经常邀请的对象。不过,大家脑子里还是有习惯的想法,让姜昆和李文华搭档继续来演。可实际上,相声新人是在不断涌现的。今年CCTV第四届相声大赛,我特别高兴地看到,相声梯队已经形成。过去我一直担心,我二十七八岁就已经写了《如此照相》,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就不行了?现在我看到他们一直都在努力表现,比方说河南的史不凡,北京的应宁,基础都非常之好。
记:在中国曲艺节开幕式演出中,上海评弹团的高博文等人演出了评弹摇滚,但有人对这种表演方式存在异议,您是如何看待的?
姜:我觉得这些都是个案,不一定代表一个方向。我们鼓励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有人质疑,搞什么评弹摇滚。按我说高博文的传统评弹非常好,偶然演一个带摇滚的也没什么,很多年轻人喜欢看摇滚。这是多层次的需要,应该把它看成个案。很多人有个惯性思维,比如我搞了个相声剧,是不是这就是我未来的发展方向?显然不是的。只有个案都出现,才能逐渐找到发展的方向。我鼓励大家用各式各样的形式丰富自己的演出,比如美国的音乐剧,它是一种多元的形式,只要老百姓喜欢看就行,至于归类那是专家的问题。
记:最近几年似乎相声精品不是很多,而且有的作品有低俗化的倾向?
姜:相声界存在一种文化的“信贷危机”现象,在审美上逐渐偷换概念,比如用剧场效果、经济效益、用多元的社会需要来偷换审美的概念。我认为我们对善恶美丑的分辨始终没有改变,过去认为低俗的东西,现在观众也不会接受,美学的东西不能改变,真理的标准不能改变。另外,现在的相声创作精品力作不多,准确反映时代精神的作品不多,打造精品力作是中国曲协明年的工作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