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丹青(右一)参与本届摄影奖的评审。李培梁洁摄
上周末,第二届沙飞摄影奖在广东美术馆揭晓。作为目前国内最具学术指标的摄影奖项之一,沙飞摄影展邀请的评委与众不同。广东美术馆馆长王璜生介绍说,本届评审除了《中国摄影》编辑部主任李波、复旦大学视觉文化研究中心副主任顾铮两个“圈内人”外,还特别邀请了几位“外行”,他们是:画家陈丹青、诗人钟鸣和实验表演艺术家吴文光。“希望这样的评委布局能让摄影奖的眼界更开阔。”
3月的广州乍暖还寒,陈丹青悄悄来到广东美术馆,参与了一整天的评奖工作。傍晚从美术馆专家会议厅走出来时,猛然见到一帮记者时有些错愕。陈丹青果然保持着旧知识分子作派,圆框眼镜、长围巾,一派温和又频频有几句“狂语”。席间,有人提到目前国内美术馆对摄影收藏的软肋,有专家立刻缄口不语,另一边却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我有话要说,国内的美术馆除了广东美术馆外,对摄影的关注和收藏大大缺乏。而我以为,少了摄影,一个美术馆就像一个人少了肺或者腰子什么的,不健全。”说这话的人,正是陈丹青。
陈丹青接受了本报记者采访。但他表示,自己这次只谈摄影,不谈其他。
艾未未摄影作品意图感最低
记者:这次获奖的艾未未,他的当代艺术非常有名,去年入选了英国《ArtReview》杂志当代艺术权力榜第47名,但他的摄影作品却很少人知道。
陈丹青:艾未未的《纽约1983—1993》前前后后进行了差不多10年,用最生活化的镜头记录了许多如今鼎鼎大名的名人当年初到美国时的那种状态,包括谭盾、刘晓东、陈凯歌、冯小刚、北岛。可贵的是,他的这批作品当时并没有任何目的性,这批人当时也默默无闻,只是十几年过后,这些人成了名人后,照片多了另一重意义。
我觉得,艾未未的所有艺术就是表达一种波普的概念,有反精英的倾向。我觉得他的作品都为了表达这个,摄影只是其中附带的一路。当所有提名作品摆到评委们面前时,大家发现艾未未的作品非常民主、清新和平等。他作品中的意图感最低,不像其他摄影师那样一定要表现农民、民工这样的标题,他不是特别想要表现是什么,而是表现一种“在场的看见”。他的作品中呈现出来的那些名人是处于最闲散的状态下,被拍摄者和拍摄者似乎都没有对镜头的意识。
可以说,艾未未的摄影作品宣告了一种生活与摄影的自然融合,是一种民主意识。他告诉你“我这样拍,你也可以这样拍。”或许艾未未技术上不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我们更看重他给摄影带来了什么。
记者:除了艾未未,另一位获奖者张新民是纪实摄影代表人,也用了10年时间关注中国社会的农民工问题,与艾未未作品风格迥异。
陈丹青:我比较感兴趣的是,张新民本身就是从四川出来“打工”的,非常熟知农民工群体在城市里的生存状态。他有一组镜头记录了一个老乡村历史根脉的腐烂,年轻人从安徽农村里走出来,然后走向城市,这个农村最终被淹没,农民们对农村的延续机会只剩下种姓繁殖……这个命运模式大概许多城市里的农民工都逃不掉。
可以这么说,艾未未的作品展现个体对生活、生命的理解与态度,他告诉我们:摄影可能做什么?张新民的作品告诉我们:这就是摄影。今天,我们还弄不清什么是当代艺术。我的体会就是,用艺术的方式追问什么是艺术,这就是现代艺术、前卫艺术、实验艺术该做的事情。
美术馆没有摄影收藏不健全
记者:您怎样思考自己以画家的身份参与一个摄影奖的评奖?
陈丹青:这是我第一次当选摄影奖评审,我想大概也是最后一次吧?因为好的作品太多了,取舍起来真是伤神。
现在我们基本上处于一个影像时代、电子传媒时代,在西方,摄影作为艺术的前沿学科,是现代美术馆的一个非常主要的收藏、展示和学术的部分。广东美术馆对摄影的收藏起步很早,并且做到今天比较完善的架构和影响,很不容易。我刚回国内的时候,就发现国内的许多现代美术馆都没有摄影,这在我看来,就像一个人少了肺或者腰子什么的,是不健全的。像法国的蓬皮杜艺术中心、美国的大都会博物馆,都有庞大的摄影作品收藏。许多国内的美术馆口口声声说要做一流美术馆,却没有摄影收藏,说到底,还是“土”。
上世纪80年代,我们对摄影的理解可能是风花雪月的沙龙摄影,或者官方的宣传需要。但今天,我们更应该思考摄影的可能性在哪里,而不再是一种简单的自娱自乐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