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数十位国内重要的批评家、学者、作家齐聚上海复旦大学,总结与研讨新世纪10年来文学的发展与变化。关于文学概念的泛化、新媒体文学的影响等话题成为讨论的焦点之一。网络文学尽管仍然不被传统文学研究领域所接受和认可,但是,必须承认,它的影响力正在改变整个文学生态。正因为此,今天的文学研究和文学批评不可能完全忽视网络文学的存在。
经过10余年的发展,网络文学逐渐由角落走向中心,成为与传统文学分庭抗礼的一股力量,但是,另一方面,网络文学自身存在着诸多天然的缺陷,限制着它的进一步发展。如果说无门槛、无标准、无束缚是网络文学的重要特色,那么,这种看似绝对自由的生长方式并不会为网络文学本身乃至文学整体带来真正的益处。新世纪走过10年,当传统文学静下心来反思过往、忧虑未来的时候,经历了10余年高速发展的网络文学,同样应该沉下来认真思考思考。网络文学真正要在创作中建立经典性,就必须树立自我标准,而这种标准与文学的标准其实是一致的。有人预测,未来传统文学和网络文学终将合为一体,先不问是谁走向谁,“合为一体”即意味着具有同一性。传统文学不再高高在上,那么,网络文学是否也应该逐渐走出缺乏节制、极端娱乐化的窠臼,重回文学标准。
网络文学同样应当具有文学性
网络文学的生存依靠点击率,点击率能在短时间内掀起喧闹,同样也可以在短时间内恢复沉寂。网络文学之所以被认为是快餐式的,极度消费主义的,正是由于它的过度娱乐化。网络写手可以每日写作超万字,不需要任何生活体验,不需要任何与现实相关联的题材,更不需要顾及文学对人类的终极关怀,只需要凭借想象,创造一个虚空的世界,就可以完成一部作品,同时获得千万甚至上亿的阅读人次。为了获得点击率,写手需要即时关注读者的反映,提供他们希望得到的内容和享受,而并不是遵循一个作家立场的创作脉络。这样的创作方式,也是网络文学引发争议,并且不被传统文学研究所接受的重要原因之一。
学者陈晓明曾经担任盛大文学全球写作大展的评委,阅读了不少参赛的网络作品,他认为,网络作家的写作有一个普遍的特点,就是不太有节制,“玩”起来就无边无际,戏谑化、娱乐化的东西太多。 “对写作来说,这个是作家放纵自己,松懈自己的表现。 ”网络的特性决定了网络文学不可能不具有娱乐性,它的戏谑化和无节制促使了它的风行,扩大了它的受众群,但,同时,也在限制着它的发展,影响着它走向真正的文学。
经过10余年的发展之后,网络文学开始规模化、规范化,也开始产业化、集团化,它具有鲜明的商业性,依靠包装、策划等运作模式,有观点认为,这种模式与文学性本身具有的纯粹性是相背离的。但是,文学与市场并不是绝对意义上的互相排斥、对立,被商业化包裹的网络文学,也不应该因此就主动放弃掉对文学性的追求。
目前,网络文学主要以类型化小说为主,包括穿越、官场、科幻、历史、鬼怪等题材。事实上,这类作品是源自最传统的小说样式,在文学的发展过程中始终存在,并一直比较容易得到市场的认可。历史上,类型化小说中也不乏文学性的存在,同样也可以被写进文学史。反观网络文学,影响其文学性的原因,除了外部因素外,主要还是要归咎于网络写手自身文学素养的不足以及整个网络文学生态的不成熟、不健全,因此,有理由相信,网络文学并非只能以粗糙、庸俗、空洞的形象存在,它与其他的文学创作一样,同样必须面对文学性的标准和要求,这也是网络文学未来能够真正留存和发展的必然方向。
网络文学也应该具有一定的门槛
众所周知,文学是有门槛的。传统出版模式使作品的发表必须经历筛选的过程,能够最终发表的作品,总是极少数,这也是令文学精英化的一个重要原因。互联网的诞生使文学的民主性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发表作品不再需要传统出版业的筛选,任何人、任何时空,都可以通过数码手段将作品发表在互联网上。因此,今天的时代被称为“人人都可以当作家”的时代。没有门槛,意味着允许全民参与,从而也就造成了网络文学质量参差不齐,整体水准偏低的现状。
近年来,一些大型网络文学网站的建立和逐渐成熟,无形中为网络文学形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门槛。这对网络文学的发展无疑是有益的。由于网络的普遍存在,网络写手的大量涌现,网上作品浩如烟海,阅读者选择的余地十分广泛,这便造成了网络文学的高淘汰率。要获得读者,要获得点击,就必须提高作品的可读性,而网络文学网站的规模化为新形式的筛选创造了可能。
网络文学要壮大,要发展,要提高自身的质量,要具有经典意义,便不可能离开“门槛”。网络文学网站应该担负起“门槛”的角色,通过各种大赛,通过各种传统文学界人士的参与,对网络文学进行有条件的挑选和推荐,使质量相对较高的作品形成规模,带动网络文学整体的提升和进步。
网络作家应该具有社会责任感
文学具有教化功能,应该为社会创造道德高标;作家应当负有承担意识,具有高度的社会责任感。以往,人们提起文学,总会报以神圣感和庄严性的态度。今天,由于各种原因,文学正在走下神坛,然而,文学和作家自身不能放弃固有的责任意识,这是推动文学继续前进的主要力量。网络文学拥有数量巨大的受众,而且,其中的大多数是青少年,因此,网络作家同样应该以一定的社会责任感来要求自己的创作。
当下,网络文学中的大部分作品为了追求点击率一味迎合读者,甚至以色情、鬼怪等低俗、不健康的内容为招揽。应当说,这是网络作家的失责与自我放纵,从而也拉低了网络文学的整体水准与评价。网络文学一直不被传统文学界人士所接受的重要原因之一,便包括网络作家缺乏道德底线,作品没有节制,内容低俗,甚至不堪入目。网络作家是否具有社会责任感,决定了其作品是否真正具有存在价值,否则,就只能被视为垃圾。
目前,大部分学者依然以网络写手来称呼网络文学创作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代表了对网络文学创作的不认可与不信任,这种拒绝可能源于学者、批评家的固执和精英思维,但是,更多的原因还是来自网络作家自身。
批评界不应该对网络文学置之不理
另一方面,值得重视的一个现象是,文学界的研究者、批评家往往自动自觉地拒绝谈论网络文学,泾渭分明地将网络文学划分在文学概念之外,不承认它的文学属性。这样的做法固然有可能在一段时间内保持传统文学生长环境的纯粹性,但是,显然,文学不可能永远拒绝网络文学的接近甚至融合。
近10年来,文学的概念不断外延,传统意义上的文学如今已经变成了狭义概念下的文学。随着网络文学与民众生活的交织越来越深入,网络阅读者数量的不断攀升,网络文学已经被大多数普通百姓视为文学的一种。作为学者和批评家,不应当对网络文学的存在和发展置之不理,而应当给予一定的关注,对网络文学加以引导,帮助它健康、有序地成长。如果继续忽视网络文学,忽视网络作家,反而会使文学的整体发展受到损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