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台的孩子天真烂漫，坐在琴凳上的他们让你有种说不出的疼爱，可一上手弹，你的心都凉了——这些孩子根本不具备演奏这些作品的能力。”在北京中国儿童音乐学会“小音乐家”的评选过程中，中国儿童音乐学会副会长邵紫绶惋惜地评价着孩子们的学琴现状，“她们根本不理解音乐内涵、对乐曲所要表达的音乐形象与音乐风格太不熟悉了。”然而，这一现象在近日的上海钢琴考级中真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备考5级曲目的考生弹不顺最简单的《拜厄》，10级证书在手的“小独奏家”面对《歌唱祖国》伴奏要求却无从下手。“钢琴考级证如同废纸一张。”著名音乐教育家刘诗昆往日的一语断言曾引起业内外一片哗然，然而，“高分低能”的琴童依然屡见不鲜。“国内的钢琴考级已背离了初衷，越来越被各方功利主义扭曲了。”
　　怪状一：家长视考级为完成任务
　　“我家宝宝虽然才8岁，但今年他就能参加8级考试了。老师说，按照这个速度，说不定不到10岁，他就能考出10级啦。”近日，记者走访音乐学院附中，有个琴童的家长得意地介绍着自己孩子的考级情况。“去年5级，今年8级，明年10级。”家长的“三级跳”蓝图往往伴随着孩子的哭声。据了解，为了钢琴考级，孩子压力特别大。有的琴童做梦都会因考级而惊醒，有的孩子弹着弹着就睡着了，还有的琴童竟会偷偷给钢琴灌水……一个四年级的小学生告诉记者，去年为了考7级，每天得花6个小时才顺利过关；今年备战10级，整个暑假还没出过门呢。
　　家长们追求“钢琴速成”，孩子疲于应付。殊不知，钢琴考级的三级跳，并不代表钢琴水平的突飞猛进。如今，越来越多的家长只是把孩子考10级当作任务来完成。家长们说：“孩子如果能尽早考出10级证书，就能在初二、初三的关键时间把全部精力放在中考上了。”也有家长坦言：“让孩子跳级考完，可以节省很多学琴和考级的费用。”
　　然而，这一纸证书到底能代表什么呢？复旦大学负责招收音乐特长生的老师告诉记者：“考试现场经常发现某些考生怀揣钢琴10级证书，但实际演奏时水平却很一般。询问后才知道，这些学生往往在初中考完10级后就很少练琴了。”如今的钢琴考级证书只不过是升学考试的敲门砖。
　　怪状二：启蒙老师是幼儿园阿姨
　　音错，节奏错，调式错，整曲拍号也弹错；即便成曲，但键盘上的一双小手来回乱滚，并无章法……类似问题在往年考生中特别突出。“我们问了几个孩子，是跟哪位老师学的？孩子说‘我们幼儿园阿姨教的’。”接连几个学生都是类似的回答。一位从海外归来的钢琴教授发现“考场上，考生在基础训练方面的问题频出，真让人担心他们今后会越学越错”。
　　近年来，琴童数量迅速增长，令师资匮乏以及师资培养方面的诸多问题日益突出。上海音乐学院钢琴系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教授直言：“专业老师必须经过10年学习，但是在上海各类钢琴培训教育机构中，有太多的老师本身就不够专业。”在目前的钢琴培训市场上，包括各类师范类音乐系毕业生在内的教琴老师不少是“半路出家”的，原本专攻二胡、琵琶等民乐的也会“根据市场需求”时不时改教钢琴。
　　更令人忧虑的是，有些“特种老师专攻考级”的现象已经是业内一个半公开的秘密。一些老师每到考级前几个月就会从东家到西家传授考级经验。这些老师的特点是敢向家长保证：“只教3个月，孩子就能顺利过关。”问题是，在这些老师中，不少人自己本身乐理不通、水平有限，有的甚至只讲考试技巧。“有些孩子根本不具备演奏考级中既‘大’又‘难’曲目的能力；老师们只会硬灌硬塞，孩子们学到的不过是应试的‘招数’，根本不是音乐。”中国打击乐学会会长金纪广说，“老师们的急功近利和好大喜功是最让人不能容忍的，音乐教师中‘南郭先生’恐怕占不小的比例。”
　　怪状三：一座城市几家考级机构
　　在如此师资市场下，钢琴考级的评委也只得大叹苦经：“孩子们演奏求快、求响，令我们的‘耳朵十分受罪’。有的孩子错音一大把，甚至听不出弹的是什么曲子，可这样的孩子已经具备了一定的级别。”有的钢琴老师也坦承自己身边的故事：“我有两个学生手都软得一塌糊涂，但一个学生小学时就已经通过了8级，另一个学生4级、6级、8级连跳了好几级，不知是怎么通过的。”
　　近年来，全国出生率节节下降，而每年各地参加业余音乐考级的人数却依然超过10万人次。一座城市通常有几家考级单位，几种考级证书，上海也是如此。从2001年起，参加上海音协钢琴考级的考生人数始终保持2万人次以上的庞大规模。而作为“后起之秀”的上海音乐学院钢琴考级活动目前也有7000人左右的考生群体。
　　据业内人士透露，有的机构只需孩子短时间苦练几首曲子便能通过；有的考级单位以“1000元为奖学金”吸引考生；有的考级机构的考官既主考钢琴又主考电子琴；有的学生过不了4级就给3级证书……
　　记者了解到，西方一些国家的音乐考级制度十分周密。比如加拿大的钢琴考级制度就是由多伦多皇家音乐学院制订的，全国统一用此教材。每一级的曲目有很多选择，每隔五六年更换一套曲目。从钢琴5级开始必须考乐理，从初级乐理到和声、音乐史、作品分析，乐理考试通不过就拿不到相应等级的钢琴考级证书。
　　因此，多位专家呼吁：“各立山头的钢琴考级只能导致管理上的混乱，为争取生源而放低标准的考试更是失去了考级的积极意义。” 实习生 朱佳沅 记者 邢晓芳